北极星

“有一天,希望我能像一束光一样死去。”

【叶蓝】牛肉米线

他们曾作为十四亿分之一存在过,也曾作为独立的一存在过。



蓝河刚打开门,就猝不及防的跌入了一个充满松雪和烟草味道的怀抱。


“哟,小蓝,有没有想哥啊。”


背着包站在门口的人一双天生带着点嘲讽气的狭长眼睛,盈着摇摇欲坠的笑意。淡琥珀色的瞳仁沾染了声控灯昏暗的光,落错间竟折射出几分妖冶的轻佻。懒懒散散的笑意挂在那张连垃圾话也是教科书级别的嘴边,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叶修松开他的时候顺带着在那柔软的发顶上薅了一把,笑着低下头轻轻吻在他渐渐泛红的眼角。许博远便拉过了他的手,将那双联盟里称得上是顶金贵的漂亮的手拢在自己指间,好像掌心融了一块冰,凉的他一哆嗦,却固执的不愿放开。落在眼尾处的唇瓣是干燥的,带着g市冬季特有的凛冽,又恍然间糅进了一点霜雪的清透。他感觉有一把火在身体里烧起来,从他们肌肤相接的地方将他一点点燃成飞散的灰烬。


许博远从来都很清楚,他和叶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前九年,他的名字是一叶之秋,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斗神,成就了荣耀里最初的神话,一杆却邪舞的无人可破;第十年,他的名字是君莫笑,变化莫测的散人,亲手封笔了自己曾经创下的奇迹,又优雅从容的退场,甚至没有留下一个供人追逐的背影。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总归太过浅淡了,淡的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淡的让人只看到一片空茫的凉薄。对于这个人,似乎蓝河永远只能想到一个形容,没有祭坛的神祗,却依然不断有虔诚的信徒自发为他献上祭品。


所以在叶修正式宣布退役之后的那天晚上,他收获了一生里绝无仅有的惊讶。qq里那个熟悉的头像跳动着,上面的一句话格外清晰。蓝河特意翻了一下前文,发现他们的上一次对话发生在五个月之前,兴欣刚开始准备常规赛的时候。很短的一句话,算上标点符号也不过区区十一个字,却让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十分钟,看到眼眶发热发胀,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过了几分钟,又跳出来两个字,让许博远彻底断绝了大神只是不小心发错人的可能性。


蓝河。


一枚原子弹在脑海里轰然炸开,肆虐席卷的冲击波过后是难以形容的空虚。他感觉自己坐了很久,一个人,面对一室的黑暗和沉寂。他闭上眼,心里很空,但是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眼皮下有规律的震动。良久,许博远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到自己颤抖着打下了一个字。


好。


有一天他也曾想过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也许只是命运偶尔看不过眼他过的太平淡于是顺手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或者是厄运来临前一点善意的施舍。他总是作为这个国家的十四亿分之一而存在,人们是一个巨大的多面体,没有面孔,没有形象,在沉默,在呐喊,而他们所拥有的繁华、喧嚣和寂寞都与他无关。他憧憬叶修,像飞蛾渴求黑暗中的火光,或是单纯的仅仅倾慕他永远都是那个独立的一。


似乎从某种意义上说,在他回复了叶修那个好字之后,许博远才第一次真正的成为了许博远。不再是可以随意被替代、被推开、被排斥的存在。


23岁那年的夏天发生了太多不寻常的事。兴欣摘得了十一赛季的桂冠,终于圆满夙愿的大神宣布彻底退役。灯火通明的网吧里,一个黑发男人毫不犹豫订下了深夜前往g市的机票,黑暗的俱乐部里,一个蓝发青年站在窗前燃起自己的第一颗烟。他们凝望着同一片夜空,等待命运像流星一样在大气层相撞交融。


那是他们的第一天,相遇在g市的夏夜星海。


刚进门大神就原形毕露的软在了沙发上。蓝河深知他对除了荣耀和烟以外都不感兴趣的懒散性子,也就无奈的随他去了。卧室是早就收拾好的,正欲去冲个澡却被人一句委委屈屈的哎小蓝你有吃的吗哥一路赶过来都要饿扁了拖住脚步,从厨房里探出头的时候发现那人早就兴致勃勃的坐到了自己常坐的椅子上,登着蓝桥春雪的账号在神之领域里闲逛,倒是一点饿扁了的影子都找不到。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打开一看是会长春易老的消息。一句简短的怎么还在挂在qq第二位,高悬第一位的消息记录停留在半个小时前,头像是一把红色的伞,说我下飞机了,一会儿就到。


许博远晃了一下神,打字回复不是我,等了一会儿手机也没再亮起。他拉开冰箱门,发现几个格子空荡荡的,才忽然记起自己总是习惯住在公会俱乐部宿舍,只有叶修来了才偶尔回来住一段时间。毕竟是个高级公寓,一个人住似乎有点浪费,金属的小钥匙躺在衣兜里,却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插进一次那把与它契合的锁。


愣了半晌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充满烟草味的温暖怀抱环住了。联盟里的斗神挑着他狭长的眼站在身后,看着一干二净的冰箱哑然失笑。他轻轻握住蓝河的手,说既然没有食材,咱们就出去吃点现成的吧。许博远回身撞入他微垂的眼睑,觉得自己就是被凝在琥珀里的一只小虫,过于温柔的目光将他溺死其中。


大抵这就是命数。逃不过的。


无论理由是比赛还是恋爱,叶修来了g市这么多次,对各类夜市的了解比土生土长的蓝河有过之而无不及,用他自己的话说大概就是熟能生巧。出门的时候雪还在下,也已小了不少。许博远坚持要年长的恋人带上围巾和帽子,经过一番拉锯战最终还是退让成只戴围巾。不太靠谱的前辈抱怨着他找了个保姆,被人毫不客气的缠上了厚厚的围巾,看架势更像是要堵住他的嘴。闹完叶修动作自然的将他散乱的额发别到了耳后,没有略过那个瞬间对方红透的脖颈。


凌晨三点半的街道上很久才看到一辆车驶过,夜行者的心总因为类似于孤独的某些意境瞬间荒芜。因而当温暖的人气儿扑面而来的时候,真让人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叶修见过b市三环立交桥上人来人往,也见过彻夜不眠的灯火长安街,却都不及漫漫寒夜里行了二十多分钟后忽然置身人间烟火的感动。


他们落脚的这家面摊很小,棚顶下挨挨挤挤的排着三五坐席。许博远在椅子上坐下的时候,叶修看到几点暖融融的火星溅入他的瞳仁儿,隐隐流动的波光仿佛表面燃着烈焰的深沈湖泊。那个瞬间他想去亲吻他的眼睛。


他们点的牛肉米线很快就上来了。细细长长的米线在乳白的浓汤里沉沉浮浮,几点翠绿的葱花缀在泛着油花的汤水上。被片的很薄的牛肉铺了碗口的四分之三,半透明的筋络带着点儿融化的质感。面汤的味道很清淡,顺喉道滑下的时候暖融融的熨烫感发散到四肢百骸。随着呲溜一声,几点飞溅起来的汤汁落在了叶修的衣服上。他却全然不在意的又拣起一片肉扔进嘴里,因凛冬而略显干燥的唇被手里一碗热食烫的殷红油亮,面颊上也微微泛起了粉。


许博远便拈了张纸巾,细细帮他擦去嘴角的油。叶修叼着筷子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专心挑面吃,栗色发顶在橘红的火光里显得异样的温软。蓝河的心忽然就变得很柔软。他把自己的碗向人那边推了一些,一片片将牛肉夹到对方的面上。很简单的一件事,他却做的细心且虔诚。


这一刻,他们是属于彼此的那个独立的一。


这顿夜宵吃了很久,等两个人起身离开的时候天边已经不再是黑黑沉沉的一片了,好像终于透出了薄纱似的光,更通透的暗蓝蚕食着深沉的色度。回去的路上叶修有点困了,眯着双狐狸样的瞳子直打哈欠。从并肩而行到将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另一个人身上,偏偏他来做就自然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好像连玩笑般责备一句都让人不忍。他扒着许博远的脖子,不老实的拱来拱去,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是只抱着树干的树懒在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于是早已习惯对方这幅做派的蓝河便笑着拉过他的手,扭头去吻他眼角。很凉,像唇上化开的一片雪花。叶修身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热乎乎的面汤香味儿,在这个深寒的冬季里几乎等同于温暖的幸福符号。


这是他们相遇的第9456个小时,第394天,第13个月,第二年。


蓝河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传说中的叶秋大神在一起,但他不放过机会。他不知道叶修是怎么看他的,就像不知道薛定谔的猫什么时候会死一样。这并不重要。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了,墨蓝如洗的夜空中缀着一牙乳白的晕,像劈开猫眼的狭长光痕。天边的星星淡去了,黎明揭开了世界的区然一角。


并肩而行的两个人笑笑闹闹,一起看着g市清清冷冷的清晨慢慢喧嚣起来。空气里很快又充满了热闹的人气儿,小贩儿们在路沿边吆喝着,早点的香气和车水马龙共同构成了这个普通的凌晨五点,没有什么人朝他们看上一眼。


现在,他们又是十四亿分之一了。





#认识你之后的第一个生日。祝老叶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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