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

“有一天,希望我能像一束光一样死去。”

【第五正剧向】Abyss(13)(完结)

#全文无cp向,主要描述深渊三剧情,部分参考了@马一甲 老师的考据,有私设,不涉及深渊一二剧情。

#也是初次尝试这种写法,有不足请见谅。

#“人类最深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原来人在一片混乱中的记忆全是碎片。


皮克曼伸出手的那个瞬间,凯文动了。一道鞭影像蛇一样以刁钻的角度朝他的面孔舔了上去,狠辣的力度在空气里抽出一声脆响。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那么这一击大概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然而异界行者只是轻松的旋了下身,鞭子便擦过他燃着金色火焰的眼睛甩了出去,末端的钩爪在艺术馆忽然阴森下来的灯光里闪着冷芒。

一击不成,线条冷峻的男人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拔出插在腰间的枪毫无迟疑的直接冲了过去。那鞭子也像是有神智一样,绕了个圈卸掉冲势,转而从另一个角度抽向异界行者的脑后。即使面对腹背受敌的局面,曾经的艺术家却依旧一动未动,只是在轰然四溅的碎石和烟雾里发出了一阵渗人的大笑。

“唔噗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深渊!深渊!这就是你们的倚仗吗?”

没有人回应他。特蕾茜面色凝重的快速后退了几步,将身影隐入立柱旁的阴影里。一个铅灰色的人形从她刚才站着的地方站了起来,扁平的脸上没有五官。它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然后忽然以与外形极度不符的敏捷速度冲了过去,加入了战团。场面因为另一股力量的加入变得愈发混乱,地面被沸腾的超自然力量刮出一道道深深的刃痕,一座座展台和玻璃柜的碎片四散飞溅。随着时间推移,被两面夹攻的皮克曼渐渐开始有些左右支拙,身周的黑雾也因为被几发灵类子弹击中而黯淡了不少。局势似乎已经明朗起来了,但若有若无的压抑感依然在特蕾茜心里缭绕着,她咬紧嘴唇,苦苦思索自己忽略了什么。

“Well, time up——”

不,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Let's our game begin, ARE YOU READY FOR THE GIG?!!”

皮克曼突然停了下来,硬吃了凯文一鞭。他仰起头,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唇边却分明还是一缕诡异的笑。那双金色汽灯一样炽烈的眼中光芒一瞬间之盛,穿透了扬起的烟尘。一片枪声、爆炸声和金铁交接的裂帛声里,异界行者和凯文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只不过一个语气中充满轻松写意,一个却含着浓浓的惶急。

“快闪开!!”

“自不量力的蝼蚁。”


下一刻,可怕的冲击爆发了。


人偶师下意识的做出了一个防御动作,但也仅止于此——从四面八方传导而来的巨大压力铺天盖地的向毫无保护的人体挤压过去,让她只能如同一片被风暴撕扯的薄叶一样苦苦支撑。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昏过去,又或者失去意识了多久;当特蕾茜被一个轻柔又不容抗拒的力量甩出去的时候,她的视线被猩红的火焰吞噬了。不知从哪里来的、骤然升腾起浓浓的烟尘里,无数细长的影子像蛇一样摇摆舞动。即使隔着模模糊糊的雾气,一股灭顶般的恐怖感依然扑面而至,如果为这种感受想出一个最接近的形容,大概就是站在悬崖边不经意间低头瞥见了死亡深渊那一刻发自内心的悸动,知道自己的生命将像落叶一样沉入地底,知道自己的存在形式将被完全抹去。

“渺小的虫子……竟然妄图用异界赋予的力量对抗祂本身?真是蜉蝣撼树。”

一个身影从浓烟里走了出来,身上灼烧着无声的黑炎,深邃的颜色像是最可怕的噩梦精华凝结而成,有一双炽烈的金眼睛。特蕾茜吐出一口血,去摸刚才那个瞬间掉在身边的遥控器,小东西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但她却做不到了。一只有力的手卡住了她的脖颈,将她重重掼在了身后的立柱上。这一下撞的委实太狠了,她又吐出一口血,一时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位了,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光。

“接受‘伟大’的降临吧,我的女士。”

这是人偶师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剧烈到撕裂灵魂的痛苦就席卷了她的每一寸四肢百骸。无数亵渎而破碎的呢喃在她耳边浅吟低唱,扭曲的黑影在深渊里狂乱的舞蹈。阴冷的火焰一点一滴渗入皮肤,她感觉自己的肉体被一寸寸碾碎又重组,灵魂被投入地狱的火焰烧成灰,余烬又被捡起来捏成人形,周而复始。凄厉的尖叫声在耳畔回荡着,分不清那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张狂而尖锐的笑声出现了,像是苦苦压抑着狂喜。一些画面浮现在濒临崩溃的意识里,分不清虚幻还是真实。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坐在地上的特蕾茜面前,青年有一双黑玉样的沉静眼眸,黑发中挑染着醒目的银。她看不懂他的表情,总是冰一样凉薄的,不动声色间折射开别人探究的目光,从而隐藏真正的内核。他拉起她,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的绕过她离开。


但比身体的疼痛更可怕的是另一种感觉。特蕾茜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好像一种冰凉黏腻的东西侵入了她的身体,从指尖到脊背。诡丽而阴冷的声音在脑海里轻笑起来,某个存在从这具新的躯壳里苏醒了,汲取着宿主的绝望生长抽芽,开出黑色华丽的花,根系深深扎在她的血管里,誓要将她攥成一万个纷飞的碎片。像用赤手触碰火焰,舌头粘在冰冷的铁板上,灵魂贴近深渊的那一刻,被极致的黑暗与恐惧吞没的那一刻,属于理智的意识再也无力抗拒那种带着蛊惑的拉扯感,动摇了固定着人性的锚。


黑衣的观测者放飞了肩上的鹄,看着它消失在遥远的蔚蓝天际,特蕾茜站在身旁和他一起眺望。他问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孩为什么要加入调查局,参与那些随时可能会死的案件呢?特蕾茜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但她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悲悯和宽容,像海一样温柔深邃。


世界在绝对的安静中崩坏。

白皙的皮肤底下渗出了黑紫色的岩浆,一接触到空气就开始无声又肆意的燃烧,无数细碎的莹紫色晶粉从眼角簌簌落下。属于异界的记忆被尽数赋予,像潮水冲散白沙一样冲淡了身为人类十几年的短暂记忆,数量庞大的画面碎片次第在脑海里闪过,她有些记不起自己是谁了。环绕在周围的触足开始轻轻的颤动起来,像经久不息的掌声,庆祝新的恶之花即将诞生。她一方面觉得亲近,想要去触碰,另一方面又觉得恐惧,想要逃避。只是这拒绝的部分正在变得越来越弱,被渴望和疯狂所蚕食,她的人性亦是。


站在支离破碎的尸体前,面容坚毅冷漠的男人握紧手中的鞭子,它的另一端垂落在一地血污里。我们是守护者,也是对抗危险与疯狂的可怜虫。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闪着特蕾茜从未见过的奇异光芒,那是一种强硬的决绝。


幻像又破碎了,熟悉的音容笑貌化作风从指缝里溜走。重构身体的不是血肉,而是一个个亵渎黑暗的符号。时间在绝对的寂静里消弭了存在的意义,属于人类的喜悦和愤怒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她还会爱,还会恨,但是这些鲜活的东西正在不可阻止的慢慢滑落向未知的深渊。即便如此,为什么还会有流泪的冲动?像是刚从一场疯狂的噩梦里惊醒,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过了五秒钟才忽然意识到四肢又可以艰难的活动了,躯壳的掌控感正在一点一滴的回归。 

不,不是因为幻觉。心脏的某个部分微微抽搐了一下,确实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在身体里流动起来,像放在冰箱里的某个冻住的东西忽然被移入了温水。因为极致痛苦发出的无意识的呻吟渐渐减弱了,邪恶又冰冷的力量不再继续侵蚀,转而开始消退,它们丝丝缕缕的从她的身体里被剥离,争先恐后的涌入另一个宣泄的出口。随着越来越多的深渊力量被牵引出来,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理性重新占据了上风,勉强压下那些神性层面的疯狂呓语。摇摇欲坠的锚终于稳定下来,重新沉入了潜意识的深海。

直到感觉也一点点回归,她才意识到一只筋节修长的手按在了她的头顶上,温暖、有力。恶之花抬起头,属于特蕾茜的空洞瞳孔里映着男人线条硬朗的脸庞。他在温和的笑,被深渊力量腐蚀出来的黑色痕迹爬满没有被衣料覆盖的每一寸皮肤,他的身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而异界行者是不会流血的。

“……队长?”

“坚持了这么久……真是个好姑娘……”

他像从前一样调皮的冲特蕾茜挤了一下眼,苍白的脸上依然挂着满不在乎的笑。紫黑色的火焰从他们身体接触的地方燃起来,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绕上了教鞭持有者的手臂,胸膛,肩,将他整个人包裹在浓厚的深渊气息里。他的嗓音因为灼伤灵魂的疼痛开始扭曲起来,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宽和、愉悦。

“别担心,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已经意识到什么的人偶师惊恐的睁大眼睛,想要扑过去抱住他。但她没有成功。一道鞭子缠上了特蕾茜的腰,将猝不及防的小姑娘远远抛出了画廊。夜晚的凉意扑面而来,可是修长的鞭身在空中就已经节节断裂,因为那个握着它的人松开了手。艺术馆的大门在她面前永远的闭合了,将那张总是洒脱不羁的笑脸和他最后的煎熬、不舍与决绝锁入了寂静的黑暗里。特蕾茜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一次又一次扑到门上,不断用力锤击着它,直到双腿突然一软,跪坐在地上。泪水从她碧绿的眼中大滴大滴的流下来,冲淡了脸上的血污和灰尘。

没有人能选择过去,但他早已为自己选择了未来。男孩能与他的队长以同样的方式死去,这是一种荣耀。

人偶师曾经抱怨过凯文不是个合格的前辈,因为他总是漫不经心,洒脱不羁的像个年轻的大男孩。其实男人教会了她很多,比如使用深渊武器的技巧,减少失控风险的方法,亲手扼杀被污染者的狠心,面对生死逆境的抉择,绝不对深渊妥协的意志。但他没有告诉过她绝望和疯狂是调查员的常态,被深渊力量侵蚀的时候很痛很痛,队友的离去对活着的人来说又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在最后一刻到来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教给她:

“活下去。”

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特蕾茜抬起脑袋,用模糊的视线看到了朝她跑过来的观测者和其他闻讯赶来的调查员。一句话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声音越来越响亮,直到熟悉的音节从被泪濡湿的唇间微弱却清晰的吐出。

“我们是守护者,也是与危险和疯狂为伴的可怜虫。”



“喂,我说,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伊索·卡尔站在艺术馆旁边建筑物的屋顶上,夜风拂起他鬓角的碎发,额前一缕银色在夜空下潋滟出刀剑的清光。一个人坐在他边上望着下方,晃悠着两条腿。

“结果那小姑娘也没有容纳恶之花的力量啊,这算是失败了吧?”

伊索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的回他。

“对我们来说,只要人类还不能稳定的承担深渊的力量,就不叫成功。同样的,只要还有最后一个人类存在在众神的博弈里,我们的计划就不算失败。”

“Ok,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

对方潇洒的甩了甩他的头发,每一个动作都透出不屑遮掩的张狂。他咧开嘴,两颗尖锐的虎牙若隐若现,唇角勾起的弧度的恶意又谵妄。

“诶,你知道吗,有件事情我觉得挺奇怪的。向来不把人类的命当成一回事的嬉命人竟然没有顺手干掉那个叫什么观测者的。莫非你也学会放生了吗,卡尔?”

黑发青年淡淡的笑了一下。

“还人情罢了。如果我养父还在世,他是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只可惜了教鞭……按照约定,我不会伤害他,但如果他自寻死路,我也不会保护他。”

“嗯?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你养父。”另一个人稍稍正色,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是谁?也是调查局里的在编人员吗?”

嬉命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幅度小的几乎看不出来。

“是啊。”他的嗓音轻柔仿佛叹息。“你不知道很正常,因为他所坚持的理念和我们相悖。比起主动寻求融合,他永远更偏向守护、承担和抵抗。他是第七分局的创立者,也是活跃在一线的王牌调查员。我的父亲……”

他靠在天台的栏杆边望向下方,看见年轻的人偶师猛地扑进了观测者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伊莱温和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样静寂的夜里,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传的很远很远。

黑发青年的唇角忽然挑起了一个半是嘲讽半是凉薄的弧度,这个表情让他冷淡的气质里掺入了光影参半的少年感。

“他曾经是伊莱·克拉克和凯文·阿尤索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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